《黑骑士王国》--​一生

一生

一位威尼斯智者说:对于一个男人来说,只要女人既能令他快乐又能令他不快乐,他就是个年轻人;如果女人只能令他快乐,他就是一个中年人;如果女人既不能令他快乐又不能令他不快乐,他就是一个老年人。现在我们不论年龄,有受虐倾向的人属于哪一类?他是一个只有令他不快乐才能令他快乐的人。
——瑞克 (Theodor Reik)

引子
时光定格在31世纪。在我们的地球村中,人们不分国度,不分阶级,不分性别,不分性向,所有人一律平等、自由和快乐,尽情地享受人生。人类平均预期寿命达到120岁。
早在21世纪初年,一位德国学者就写过一本书,书中揭示了一个人们没有注意到的惊人事实:由于机械在各个领域取代人类的手工劳作,在德国,人的全部生活必需品只用三分之一的人力资源就可以全部满足供应,而三分之二的人口在幼儿园的岁数就可以进入退休生活了。从那时起又过了1000年,全世界都达到了这个水平,就连那些原本穷困的国家也都富裕到了这个程度。
人类所面临的唯一问题就是:谁应当成为那三分之一工作的人,谁又应当成为那三分之二纯粹享受人生的人?因为人人生而平等,没有一个标准可以来评判谁该被划分在哪个人群当中。经过互联网上全人类(人口已经达到99亿人)公投,在备选的7个解决方案中,胜出的是如下方案:所有的人从出生到死亡都可以按月领取一份基本生活费,包括日常衣食住行的费用;所有的青少年从6岁开始上学,接受13年的免费教育(通识教育10年,专业教育3年);所有的人从20岁时开始工作,每人每天工作4个小时,其他时间用来娱乐休闲或从事艺术类活动;这4小时劳务工作根据劳动强度和技术含量不同有略微不同的额外报酬;艺术类活动完全没有报酬,只为快乐,其中包括创作者的快乐和欣赏者的愉悦;除了每周的双休日,每人每年有10天带薪公假,可以乘坐超音速飞机去世界任何地方旅游。
我们的地球村是完全不分国界的,因为全世界已经没有贫富之分,也没有战争,划分国界已经完全没有必要。因此,全世界再不像25世纪以前那样,要把大量金钱投入国防建设,每个国家都要供养一支庞大的军队,购买昂贵的武器弹药。社区只有少量治安警察,防止人们之间偶尔发生的纠纷和人身伤害。由于没有什么贫富差别,所以没有财产侵害类的犯罪动机,谋杀案的发案率已经有几个世纪为零。大家看20世纪的福尔摩斯探案片就像看科幻片一样感到不可思议,不能理解那里面发生的谋杀案的动机。25世纪前各国普遍存在的监狱制度也早已废除,由强制性社区服务取而代之,作为对细微违规行为的薄惩。
地球村各地的政府机构也已经萎缩到社区服务的规模,行政长官由70岁以上退出劳务、颐养天年的长者轮流出任。像艺术家一样,是没有报酬的。
地球村跟过去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,就是完全没有婚姻制度。从20世纪开始,北欧各国的人们已经开始不再选择婚姻,而只是与喜欢的人同居,后来蔓延到整个欧洲,随后进入美洲和非洲,最后普及到亚洲。婚姻制度的功能原本包括私有财产的继承,由于私有财产已经消退,结婚就显得多余。当然,婚姻还有养育子女的功能,而这个功能就由同居的父母来完成。按照社会习俗,两个人的同居组合也只限于孩子未满20岁之前。孩子一旦开始工作,所有的组合就自动解体,除非这两个人还愿意继续住在一起。
出生
我是3000年3月1日出生的。爸爸妈妈特别高兴,因为从我家长达一千多年的世系血缘谱上查到,我有一位祖先是2000年3月1日出生的,刚好比我大了1000年,一天都不差,这种巧合出现的几率并不是太大,可是居然就让我碰到了。虽然这位祖先是男的,我是女的,但是爸爸妈妈还是很高兴,因为我们可不像20世纪的中国人那样,只喜欢生男孩,家系的繁衍也不只是按男性后裔的序列记录,而是两性的序列并重,全都郑重其事记录在案的。
我父亲的生存劳务工作是一位出租车司机,他每天从早上8点到12点开出租车。在剩下的时间里,他是一位画家。他酷爱画画,作品经常入选最高级别的画展,在全世界巡回展览。
有一回我去非洲的乌干达旅游,在它的首都坎帕拉(这个城市气候宜人,常年25度,所以是全世界艺术展览最集中的城市之一)的一个画展上还见到了父亲画的那套插画。那是为我的另一位祖先王小波的一本小说《唐人故事》画的插图,完全是中国水墨画笔法,里面的人物是水墨漫画,每个人物都憨态可掬,既丑得出奇,又极为可爱。
我真为爸爸骄傲,也为我那位祖先骄傲,因为他的小说居然传了1000年,已经算是文学经典了。
妈妈的生存劳务工作是公共汽车司机,可是自从她怀上我八个月时,就开始歇产假了,会一直歇到我三岁上幼儿园为止。这期间如果她不想在家休息,也可以换爸爸在家照顾我,她去开每天四个小时的公共汽车。在我三岁之前,父母两个可以有一个人免除生存劳务。
妈妈在四小时之外是一位作家,她爱写色情小说,学的是19世纪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地下小说的写法,她的小说在互联网上的点击量还不低。跟19世纪小说最大的不同是,那时候所有的小说都是纸质书,而现在纸质书已经完全消失,全部都是电子书了。因为所有会用到树木的纸张制造已经被压缩到极致,以便保护地球上的森林。一个雷打不动的原则是,树木的绝对数量只能增加,不能减少。
我生性特别怕羞,不爱见人,所以三岁时,父母要送我去幼儿园可费了不少劲。我记事时所记得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我绕着院子里的花坛拼命跑,妈妈在我后边拼命追,要强制送我去幼儿园。此前的记忆只是一片模糊。后来,还是妈妈胜利了,我去了幼儿园。我在幼儿园哭闹了几天,最后终于适应下来,跟别的小孩一起乖乖地去上幼儿园了。
我是个早慧的孩子,十岁测了测智商,是148。所以学习对于我来说从来不是一件难事。
有一次,记得是九年级时,学校忽然举办了一次数学考试,这次考试跟平常有点不一样,平常都是一节课能够做完的,这次考试的题目却多到做不完。我交卷时感觉很不好,因为考试题没有做完,这在我的考试史上还是第一次,我为此有点闷闷不乐。结果却令我意外惊喜:全年级只有我一个人得了奖,是最高分。原来,题量大是故意的,就是按没有人能做得完的题量设计的。
我的童年是幸福的,但是像所有的孩子一样有点懵懵懂懂。唯一有点与众不同的是,不知为什么,我特别爱想宇宙和人生这样带点生命哲学意味的事情。我有时甚至不敢长时间地仰望星空,因为想到宇宙之大,我们的星球只不过是这无数天体中的一个小成员,而人像小蚂蚁一样在这个星球上爬来爬去,一百多年之后永远消失不见,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。每想到此,我必须打住,不敢再想,也想不下去,好像有一个硬核,如鲠在喉,吐不出来,也咽不下去,令我痛苦万分。
初恋
在13岁的时候,我月经来潮。我早就在期待这个日子了。所以,有一天我发现内裤上有了血迹,并没有惊慌失措。我不慌不忙打开厕所洗手池上面的镜子门,拿出半年前就预备好了的卫生巾,撕去护翼上的不干胶遮蔽条,把它贴在内裤的正中间。小腹有微微的疼痛,从性教育课本上,我查到原因可能是月经不畅造成的,就到厨房去泡了一杯红糖水,慢慢喝下,后来还真是不疼了。我相信科学,科学真的很管用。
我们的性教育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了,最早只讲身体结构、男女生殖器官,其中还包括身体的哪些部位不能被别人碰,自己也不该去碰别人的那些部位。到三四年级,讲到了女孩的月经和男孩的遗精。从六年级就开始讲性交了,因为有的女孩12岁就来了月经,男孩十三四岁就会遗精了,双方都进入了可能怀孕的危险期。我们可不愿意小小年纪就怀孕,堕胎是很伤身体的,跟生孩子对身体的伤害一样大。早年大家都信基督教的时候,据说女人生孩子那么疼,是上帝对女人偷吃智慧之果的惩罚。那个时候的人可真是什么都信啊。现在生孩子全都是无痛分娩了,可即使那样,意外怀孕和堕胎还是应当避免的,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伤害自己的身体呢?
我长得非常美,其实我看班里的女同学在十四五岁的时候个个都很美的,只有小部分女孩不是很美,但是她们年轻光滑的皮肤还是能够抵消长相的缺陷。尤其是在男孩子眼睛里,恐怕我们个个都如仙女下凡吧。男孩子成熟得比较晚,所以我们全都看不上同龄的男生,总爱看高年级的男生。
那天,我见到高年级的一个大男孩,他身高大概有1米75,很英俊,已经开始变声了。我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。在数学竞赛颁奖典礼上,我捧着水晶奖杯往台下走,心中充满了意外的惊喜,也觉得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。散会后,他在我回教室的路上径直走过来拦住了我。
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:“我的智商是179,我们年级的这个奖是我得的。”
我说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他说:“海子。”
我说:“你没姓呀?”
他说:“没有。”
我说:“你这名字听着好耳熟,好像我们文学史课上提到历史上有个诗人叫这个名字。”
他说: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。20世纪的一个诗人,很年轻就自杀了。”
我说:“自杀了?这可不好。人生总共就这么短,他还故意让它再短点儿。”
他说:“自杀是诗人的职业病,可能各个行业比一下,诗人是自杀比例最高的一个人群。”
他突然换了话题:“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。”
我说:“我叫星星。我爸妈也没给我取个姓。刚才领奖的时候,你没听到叫我名字吗?为什么要明知故问?”
他说:“我要听你自己告诉我,验明正身。”
我说:“验明正身做什么?枪毙吗?”
他说:“当然不是了,我舍得吗?我想跟你交朋友。”
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,看他是当真的,还是逗我玩的。他的脸上是九分自信外加一分狡黠,我判断不出来。
我说:“交什么样的朋友?精神的?肉体的?”
他说:“先精神,后肉体。”
我说:“为什么不是先肉体后精神呢?”
他说:“也好。你还是处女吧?有点疼呐。”
我说:“我忍着呗。总得有第一次。”
他说:“这么说你答应啦。”
他往前跨了一步,双手捧着我的脸,在我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,又递给我一张写着他手机号码的纸条,对我说:“晚上七点我到你家接你。把你家地址给我发过来吧。”说罢就转身走了,走着走着还跳起来,用一个摘篮动作从头顶上的垂柳枝条上扯下一把柳叶。他心里一定很兴奋。
我从书包里掏出手机,把我家的地址发了过去。心里也微微有些波动,因为这毕竟是我的第一次嘛。
我放学回到家,发现家里一片静谧,爸爸在作画,妈妈在她的电脑前写作。
我从后面抱住妈妈,在她耳边轻轻说:“妈妈,今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就不再是处女啦。”
妈妈听了把正在写的文件保存了一下,搂着我的肩膀走到沙发旁,我们一起坐了下来。妈妈把她的脸贴在我的脸上说:“我的小星星长大啦,要从小姑娘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了。”
我说:“我早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,13岁的时候就是了。现在我都15岁啦。”
妈妈递给我一个安全套,说:“第一次会很疼,你得做好精神准备啊。”
爸爸也停下手里的画笔,走过来,一把把我拦腰抱起来,原地转了一圈说:“咱们的小星星真的成了大姑娘了?我简直不敢相信,你好像前不久还是个爱哭的小女孩呢。”
妈妈说:“那回星星对着镜子哭。我问她,哭就哭,怎么还照着镜子哭呀?你猜她怎么说……”
我扑上去捂住妈妈的嘴,不让她说。
爸爸坚持问:“她怎么说?”
妈妈抓住我的手,不让我捂她的嘴:“她说,我要看看眼泪是怎么流下来的。”
爸爸哈哈大笑说:“这孩子可真有意思。”
妈妈说:“下面还有更逗的哪。我要给她擦眼泪,你猜她怎么说?”
我又伸手要去捂妈妈的嘴,妈妈死死抓住我的手,说:“她说,别擦了,我还要接着哭呢。”
爸爸这回真正笑弯了腰:“哎呀,咱们的小星星是个天生的幽默大师呀。”
晚上七点整,门铃响起。爸爸去应门,海子穿了一身非常合身的时装,显得比在学校时更加英俊。
他手捧一束鲜花走进门,有礼貌地说:“叔叔阿姨好。”
我走过去,接过鲜花,对他微微一笑:“你还挺浪漫的嘛。”
我走到钢琴旁,把花插在一个水晶花瓶里。海子跟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聊了几句。
我听到爸爸说:“你可不许欺负我们家小星星啊。”
海子说:“哪儿能啊?她别欺负我,我就念阿弥陀佛了。”
我说:“我很厉害吗?”
他说:“我倒没看出来你特别厉害,可是我比较脆弱。至少你更外向,我有点内向。”
我说:“是吗?你要这么说,我可就更喜欢你了。我自己还真没看出来。”
他说:“你慢慢看吧,慢慢就看出来了。”
我们看跟父母交代得差不多了,互相使了个眼色,起身告别父母。我们推着自行车走出老远了,还看到爸爸搂着妈妈的腰,站在门口向我们这边瞭望。忽然间,我热泪盈眶,觉得爸爸妈妈忽然就老了。
我们去了一家很有情调的小餐厅,在一个小湖旁,餐桌临水,放置在一个木板质地的露台上,每个餐桌上方有一把遮阳伞。湖面上波光粼粼,不知为什么水中像有一道分界线,这边的湖水被微风吹皱,另一边却光滑如镜。
我们拣便宜的要了几样菜,因为虽然每个孩子从生下来就开始领一份基本生活费,但是在20岁之前,这笔费用是由父母管理的,而我们双方父母给我们的零花钱都不多。
我已经开始吃起来,可是他迟迟没有动筷子,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。
我低头看了看衣襟,看是不是撒上菜汤了?又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,看是不是沾上甜面酱了?“你看什么呢?”我问他。
他说:“你真美,我原来怎么没注意到呢?”
忽然,他从桌子对面伸过双臂,用双手把我的脸拉近他的脸,在我唇上长长地吻了一下,然后才放开我,拿起筷子,开始吃饭。
我注意到,他的手好大呀,比我大了两圈都不止。他吻我的时候,身上一股男性的气味留在我的唇间。我的心开始狂跳,这回轮到我看着他吃了。他是那么强悍,那么英俊,我原来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他。直到他说:“你怎么不吃了?”我才回过神来,接着把这顿饭吃完。
吃完饭,我们按AA制付了账单,听说在25世纪以前,这种约会从来都是男方付账的,因为那时候的社会是男强女弱、男尊女卑的。现在可不兴这个了,女人在一切方面跟男人都平分秋色、平起平坐了。
我们重新骑上车,向海边方向走去。在滨海大道旁边,我们找到了一间小旅馆。那旅馆坐落在街边花园中间,最奇妙的是,旅馆的屋顶是用足足有15公分厚的茅草轧成的草毡铺成的。中国很少能见到这种建筑材料,倒是在英国才有一批这种风格的古屋保存下来,记得是我瞻仰莎士比亚故居的时候看到的。
我们走近旅馆的前台,一位中年男士收了我们一个小时的费用后,递给我们一把钥匙。他非常友善,以过来人的口吻说:“看年龄你们是第一次吧,房间里有安全套,是免费的。”我们向他致谢后,一前一后走上楼梯,来到我们的房间。
进屋后,他先去洗手间冲了澡。当他腰间围着一条浴巾走出来时,我看到他上身健美的肌肉,特别是腹部六块微微凸起的腹肌,让我看得两眼发直,不由感叹道:“你好棒啊。”
他羞涩地笑了笑说:“健身房练出来的。”
我也去冲了澡,穿着浴衣回到房间,长发披肩。
他轻声说:“能让我看看你的裸体吗?”
我有点害羞地慢慢脱掉浴衣,让它摊在地毯上。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全裸。
他也解掉浴巾,走过来,紧紧抱住我,一边深深地吻我,一边抚摸我的全身。他的手微微颤抖,暴露出他内心的激情。
我们相互搂抱着躺在床上,他问我:“怕吗?”
我说:“不是害怕这件事,只是有点怕疼。”
他说:“女孩总得过这一关。”
我说:“我觉得不公平,为什么男孩就不疼,女孩就得疼。”
他说:“如果可以,我倒想替你受这个疼,我不怕疼。”
我咬紧牙关,说:“你来吧,我准备好了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进入我的身体,尽管我做好了充分的精神准备,尖锐的疼痛还是让我倒抽一口凉气,从牙缝里发出嘶嘶的声音。他看我这样,立即停下来,退了出去,说:“今天就到这儿,过几天咱们再好好玩。你得养养伤口。”
我觉得他很体贴,这样的男孩不多呀。我真的开始喜欢上他了。
剩下的时间,我们一直拥吻和抚摸,两个人都极大地满足了对对方身体的好奇。他一直在说:“你的身体好柔软。”而我一直在说:“你的身体很坚硬,我喜欢。”
我们吻呀吻,怎么也吻不够,好像要把对方的灵魂通过这吻吸到自己的身体里来。没准真的能吸进来呢。灵魂有重量,科学家说是21克。我不可能把21克都吸进来,至少也吸进来10克吧。他的胡子茬把我的脸扎得挺疼,但是我喜欢,一点也没抱怨。
在随后的几年中,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,甚至考虑过是否一起生个孩子。但最终,我们没有生,因为我们都是高智商的人,生活中有更多喜欢去做的事情,比养孩子有趣多了。我们的人生有更多精神上的快乐,感觉上更胜于孩子对我们的依恋,这种依恋在我们看来,是一种比较接近动物性的快乐。

标签: sm, 李银河, 黑骑士王国, 虐恋

赞 (1)